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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乩童,同時也是警察──《乩童警探:雙重謀殺》觀後感

你好,我是乩童,同時也是警察──《乩童警探:雙重謀殺》觀後感

Photo by Mindspace Studio on Unsplash

當一個人擁有雙重身分時,會對他的人生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這是我讀張國立的《乩童警探:雙重謀殺》時,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雙重身分,是串聯起整部小說的關鍵字。同時是乩童與警察這兩種身分的主角小蟲,追捕著亦男亦女的犯人,在鬥智的過程中,同時也在與自我掙扎,到最後發現,也許自己就是最難纏的對手,因為每一個身分都是極其重要,都是完整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無法接納自己,最終只會導致毀滅。

這是我第一次讀張國立的小說,他像個簡潔俐落的剪接師,喀嚓一刀剪掉多餘的對白,只留下重點與讓人回味無窮的餘韻。
我認為讓小蟲同時有這兩種身分的安排很有趣,看得見無形力量的乩童,與講求科學辦案的警察,兩種身分看似相斥,張國立卻能在其中抓住巧妙的平衡,他在描寫解謎的過程時情節縝密,從前面開始鋪梗犯案動機,到犯罪手法,以及最後的真相大白,都有經過仔細推敲,而不是純粹依靠主角的通靈能力來破案,讓小蟲一直開外掛來解決問題,這點我覺得是對推理小說的尊重,也是張國立展現他高明的文學底子最有力的證據。

但有時過於強調推理會使整部小說讀起來太冷冽,讓主角看起來不近人情,張國立這時便善用乩童這個身分,讓小蟲多了點人味與感性,他能看見那些仍有留念或不甘的靈體還在人世徘徊,祂們皆是還有放不下的執著,才不願離去,像是因車禍痛失妻女的警察同事石天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多麼思念家人,而小蟲不只看的出來還「看得到」,他的肩上有兩團淡霧緊跟著他,「活人放不下死的,死得又何嘗放得下活的」,但是不放下,又怎麼有辦法繼續往前走?

仔細想想,我們每個人在社會上何嘗又不是同時揹著雙重身分在過活的呢?

我們為人父母同時也是別人的子女、投入工作時與享受興趣時兩種不同的樣貌、在網路上與現實中截然相反的個性、強迫自己裝出「女人味」的女性、不敢展現脆弱一面的男性等等,每個人為了符合社會規範,或多或少都隱藏著一部分的自己活著,儘管大眾一直在推行要撕掉身上的標籤,別用既定眼光看待他人,但若社會沒有打從心底拋開歧視的心態,就算將標籤撕掉了,留下來的疤痕仍在身上,依然有許多人無法用最真實的樣貌生活。

張國立筆下的兇手,正是標籤社會下的犧牲者。他一直堅信自己是男孩,從小也是被當成男孩扶養成長,卻在某天得知自己其實是女兒身,生理性別應該為女性,他因為缺乏家庭的照顧,而讓身體的問題一直被忽略,頓時他必須撕下自己身上「男性」的標籤,改貼上「女性」的新標籤。然而,一直以來的性別認同怎麼能輕易說變就變,他試著強迫自己像大多女性一樣去喜歡男性,但內心的屈辱感卻使「她」痛苦不堪,加上童年曾被母親的男友欺負的經驗,讓他走上犯罪這條不歸路。

我在想,如果社會對於性別能用平等與自由的想法拆掉框架,也許他今天就不必如此壓抑與掙扎,儘管生理性別改變,他仍是原本的他,依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愛想愛的人,穿著自己覺得舒適的衣裳,也不必去想伴侶應該是哪種性別才是「正確的」。性別只是身體構造上的差異,而不該是關住個性的牢籠,我可以同時堅強與軟弱,也可以同時細膩與大而化之,今天的我,與明天的我,都是百變與自由的。

故事的最後,小蟲詢問兇手曾經的伴侶,記不記得兇手曾說過那些話,伴侶提到,兇手曾引用加拿大詩人柯翰的句子───每一件事物都有裂縫,陽光才能照射進去(There is a crack in everything. 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這是兇手給自己的小小救贖與希望,他試著努力接受自己家庭與身體的不完美之處,嘗試讓陽光照進人生的裂縫,無奈最後仍被陰影吞噬。正好前陣子同樣因為性別引起話題的唐鳳,當她接受日本富比士雜誌的採訪,希望她提出給下一代人的建議時,也引用了同一句話,就算世界並不完美,人類仍然可以在自然與結構性問題上努力,而這正是我們在這裡的原因。人是會變的,同樣地,那些根深蒂固在社會的想法也是可以改變的,只要我們共同努力,也許有一天真的能夠迎接沒有人需要為性別認同道歉的社會。

►相關書籍:鏡文學《乩童警探:雙重謀殺》,張國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