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Jenny Hill;來源:Unsplash
十年前,我擔任一位高階主管的教練,他當時四十出頭歲,是一家媒體公司任命的下一任執行長,我們姑且稱呼他邁克。邁克天生的領導能力,使他沒有一般的長字輩領導人常見的問題,也就是那些聰明、積極、少承諾多做事的人會有的問題。但他做事不夠圓融,這是我使得上力的地方。
在有需要的時候,邁克可以當個萬人迷,但是對於沒有太大利用價值的人,他會顯得漠不關心,或是忽視對方。他有超強的說服力,但是當別人沒有馬上承認自己錯了,而他是對的,他有時會顯得盛氣凌人。他對自己的成就太過自滿,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很討人厭。他覺得自己很特別,而且絕不讓別人忽視這件事。
對人漠不關心、幾乎不犯錯、自我感覺良好。這些不是致命的缺點,不過,這些看法是同事和部屬的三百六十度反饋,反映出來的議題。我把這樣的意見與他分享。他很有雅量地接受批評,並且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透過一對一教練)改變了行為,他對此感到滿意。更重要的是,他的同儕也認為他的行為改變了(你的行為需要產生極大的改變,才能讓別人稍微注意到一點點)。
邁克成為執行長之後,我們依然維持朋友關係。我們每個月至少通一次電話,聊聊他的工作,後來也慢慢開始聊他的家庭生活。他和老婆在大學相識相戀,他們有四個孩子,全都已經離家獨立。他們的婚姻很穩固,但他們的關係曾經很緊張,當時邁克全力拼事業,孩子全靠老婆(雪莉)一個人照顧。雪莉覺得邁克只關心自己,完全不管家裡,因此對邁克有很深的怨懟。
「雪莉的想法有錯嗎?」我問邁克,同時向他點出,如果他在職場被別人認為他很冷漠、覺得自己最大,那麼他在家裡可能也是這樣。
「可是我已經改變了,」他說。「連她也願意承認,我已經改變了。我們現在的關係比以前好多了,她為什麼就是不能放下?」
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新的我
我把「每一次呼吸典範」(釋迦牟尼說 :「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新的我。」)解釋給他聽,並且強調,西方人很難相信,我們不是由骨頭、肌肉、情感和回憶形成的一個統一的整體,而是不斷穩定擴張的無數個自己,每一次呼吸就有一個自己逝去,同時有另一個自己重生。
我對邁克說:「當你老婆想起她的婚姻,她無法把過去的邁克和眼前這個老公分開。對她來說,他們是同一個人,一個永恆不變的人。我們所有的人如果不留意,也很容易會這麼想。」
邁克很難接受這個觀念。我們後來偶爾會聊起這個觀念,但他無法把自己想成一系列不斷生成的邁克,一年發生近八百萬次(一個人一年的呼吸次數大概是八百萬次)。這個概念與他擁有的自我形象,也就是他投射到世界的那個事業有成、飛黃騰達的邁克,互相矛盾。我不怪他。我給他的是一個新的典範,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建議。每個人都是用自己的步調來理解事情。
我不是過去的我,你也不是過去的你
我和邁克現在還是經常聊到這個概念,他現在依然是執行長。但在二○一九年夏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興奮地向我宣布,「我懂了!」我完全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我很快就意識到,他終於弄懂了「每一次呼吸」的概念。他提到他前天和雪莉的對話。他們與孩子、孩子的伴侶,以及朋友,一起在他們的渡假小屋度過國慶日連假。那是個熱鬧、開心的週末。在開車回家的兩小時路途中,邁克和雪莉回味著那個週末的美好時刻,感到心滿意足。孩子們很懂事,幾乎包辦了所有煮飯和打掃的工作。他們的朋友也很投入,幫了不少忙。基本上,他們是在慶幸自己非常幸運,以及子女教育成功。然後,雪莉潑了他一盆冷水。
「我真希望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你有多一點的貢獻。」雪莉說。「大部分的時候,我是孤伶伶一個人。」
「她的話並沒有讓我感到難過或是憤怒,」邁克告訴我。「我轉向她,用非常平靜的態度對她說,『你對於十年前的那個人的看法,一點也沒錯,很多事情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是,現在車子裡的這個人,並不是那個人。這個人進步了,明天他會變成另一個人,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還有,過去那個受苦的女人,和我眼前這個女人也不是同一個人。你用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所做的事來責怪我,那是不對的。』」
車子裡有十秒鐘的靜默,邁克感覺如坐針氈。然後,雪莉向他道歉,並說:「你說得對,我需要學習這個觀念。」
你可以放下過去犯的錯,繼續向前
邁克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再加上一個緊張萬分的情況,一個讓佛陀的教導充分展現的情況,才搞懂「每一次呼吸典範」。他的老婆只花十秒就懂了。這兩種時間若你從事的是幫助別人改變的行業,你會很容易接受「無常」這個概念。若沒有這個概念,我就失去了使命感,也不會有現在的事業。當你能夠接受,世上一切都像花朵,有盛開的一日,也有凋謝的時候,你就同時接受了一個觀點,這個觀點不僅適用於世俗的成就和地位,也適用於你的個人發展:你知道你不需要把過去的你,和現在的你或是未來的你綁在一起。你可以放下過去犯的錯,繼續向前行。
本文摘自長河顧問有限公司《放手去活:領導大師葛史密斯的一對一教練課,協助你降低懊悔,活出自我實現的無悔人生》,馬歇.葛史密斯、馬克.瑞特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