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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痛苦有名字嗎?》:心理疾病是遭受痛苦的靈魂,還在發現自己的意義

《我的痛苦有名字嗎?》:心理疾病是遭受痛苦的靈魂,還在發現自己的意義

攝影:Stormseeker;來源:Unsplash

南韓自2003年至2020年以來,屢次成為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成員國中自殺率最高的國家,而憂鬱症被視為自殺的主要原因。若要將憂鬱症視為個人心理狀態生病,忽略歷史、文化、社會、家庭等脈絡,就等同於將自殺歸屬至個人行為,那麼談論憂鬱症的意義就不存在,自殺防治也將從公共議題降為個人心理衛生維護,憂鬱「只是」私人情緒。

只是,真的是如此嗎?若非如此,我們又該如何討論憂鬱症?

《我的痛苦有名字嗎?》主軸緊扣女性憂鬱症,且訪談者皆為韓國二十歲至三十多歲的女性患者,主體相當明確。作者河美娜本身深受躁鬱症困擾,在求助和自助的過程中認識了許多相同遭遇且年紀相近的女性,讓她興起寫下「以自己的語言述說憂鬱症」的紀錄之念頭,促成此書誕生。

背鍋俠——女性荷爾蒙?

《我的痛苦有名字嗎?》的前半段梳理了女性憂鬱症特殊的醫療歷史和診斷。多數的女性憂鬱症患者從無法言說的疼痛開始遊走於醫學體系各科之間,先由纖維肌痛、多發性硬化症、大腸激躁症等等各式各樣的病名容納無以名狀的痛苦,在無法容納之際才會走到精神科,平均經歷2~3年的時間,而這些女性在求醫過程中往往經歷被他人貼上「裝病」的標籤,無法訴說亦無從被理解。

女性荷爾蒙被歸咎為導致憂鬱症的主要原因之一,當歷經各種繁複檢查仍無法找到這群年輕女性痛苦的原因時,女性荷爾蒙首當其衝成為背鍋的優先選擇。不同階段時期的賀爾蒙周期將女性憂鬱細分為不同名稱:經前症候群、產後憂鬱症、更年期症候群。當女性表達憤怒時,通常就會被以「你生理期啊?」、「更年期快到了嗎?」等歧視性語言帶過。基本上將女性憂鬱的原因歸咎於雌激素的影響,試圖抹除罹患憂鬱症女性們具體的經歷與社會文化脈絡,不但剝奪了這群人的發聲,並試圖將憂鬱症矮化為:不擅於情緒管理。

長期被忽略的外部因素

世上沒有毫無原因的痛苦,對男性女性都一樣,但睪固酮沒有成為診斷男性精神疾病的主要基準,而憂鬱症在多數人身上呈現同樣的症狀:胸悶、心悸、頭痛、身體顫抖、睡眠困擾等等,如果看待男性憂鬱症有著外部的社會文化因素,女性是否受到同樣(或程度更甚)的外部因素影響?

從「家人」、「戀愛」、「社會」切入年輕憂鬱症女性的生命脈絡,河美娜在《我的痛苦有名字嗎?》書中做了大量訪談,將憂鬱症女性的生活軌跡立體呈現在讀者面前。她們不再只是心情不好的女人,她們是女兒、是女友、是老婆、是母親、是公司職員、是遭受性騷擾的對象、是暴力行為的受害者。帶著這些故事在身上的人們不約而同地深受著憂鬱症的折磨,難道年輕女性們的痛苦真的只是個人問題,只是女性荷爾蒙作祟嗎?若是公共論述站在生涯史觀點記述憂鬱症,這群人的疾病是否就不會只被當作是個人(或女人)的問題?

照護與被照護

逃出困境需要力氣、反覆練習和技巧學習,更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我的痛苦有名字嗎?》令我最動容的是當年輕憂鬱症女性訴說著自身如何與憂鬱症共處,包含尋求幫助和自我療癒的部分,其中不乏與憂鬱症反覆拉扯和妥協的歷程。在河美娜訪問的眾多對象中,多數皆是「模範憂鬱症患者」:她們深知自我極限,配合著醫囑、藥物和心理治療,試著釐清自我狀態,尋求幫助並努力走出困境,結果卻大多不如預期。河美娜指出,最妨害自我照護的是忙碌的生活,生活在韓國這樣高度競爭的社會中,所有與發展、效率和貢獻相牴觸的事物都將被拋之腦後,身心健康無條件地被犧牲,這時好好照顧自己是種奢求,而且是不被待見不被理解的奢求。

憂鬱症患者的照護者亦是沉重的,不論與之關係是家人、戀人、夫妻,就算是醫護體系中的專業照護者,照護憂鬱症患者絕對是極度勞心勞力的事。在「照護」一章中,河美娜提出了一個值得深思的觀點:憂鬱症患者在成為憂鬱症患者前,幾乎都是照護者。不論是精神上的支持、經濟上的支援或事務上的勞動,感知著周圍關係的糾葛,然後窮盡一己之力維持平衡,可說是這群人共通的特質。然而在患上憂鬱症之後她們成為被照護者,在自我照護和被照護的天秤上來回拉扯,「被照護」的身分絕不會有「鬆一口氣」的感受。支配和管控是憂鬱症患者在被照護過程中最微妙,也最困難的議題,當一個憂鬱症患者條理清晰地告訴照顧者她如何痛苦、她為什麼要選擇自殺時,照護者究竟要如何思考患者的選擇和脈絡呢?這不是單靠著有愛、有耐心、有技巧就可以處理的,更直白地說:恐怕照護者有愛、有耐心、有技巧也只是杯水車薪。

表達痛苦有助於理解

榮格說:「心理疾病,最終應當被理解為正在遭受痛苦的靈魂,還在發現自己的意義。」痛苦無法化為語言表達時,痛便會更加深,然而內心的傷口何時揭開、如何被揭開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河美娜透過自身和三十一位訪談者的語言,將憂鬱症以更立體的面向呈現在大眾公共論述面前,將歷史、文化、社會等宏觀的脈絡,和患者身處的環境、家庭和個性等細微的維度納入憂鬱症的輪廓之中,超越疾病和標籤。讓大眾面對不可捉摸的憂鬱症時可以堅毅且溫柔地互相看待,彼此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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