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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卡毒》:在有限的時間裡,用盡氣力短暫地綻放最後一口氣

《雪卡毒》:在有限的時間裡,用盡氣力短暫地綻放最後一口氣

攝影:Antoine Peltier;來源:Unsplash

我曾經見著室友的一缸孔雀魚,在一個月內因為不知名的疾病一隻接連一隻翻肚,不管我們多勤於餵藥與隔離,最後仍沒有任何一條魚幸運倖免。記憶裡,那次輪到我餵藥,原本奄奄一息,在水中載浮載沉的小魚,生命狀態突然像回到初入魚缸的欣喜,優游而有活力。大約一個小時後,當我再次望向魚缸,它已經目珠混白,白肚朝天。我靜靜地看著這難以抹去的景象,瞬間明白了所謂的迴光返照是怎麼一回事。

《雪卡毒》故事中的每個角色亦如,人人隨時都帶著即將迴光返照的覺悟,在底處向上伸手抓著眼前的浮木。無論是魚、還是人,都想在有限的時間裡,用盡氣力短暫地綻放最後一口氣。

生活再過去一點就是地獄,​ 偶爾的快樂都是天堂

宋尚緯曾經如此形容著自己:「生活再過去一點就是地獄,​ 偶爾的快樂都是天堂。」近期看完A24在Netflix的大作《怒嗆人生》(Beef) 也同樣有感:「為甚麼想要快樂會這麼難?」是甚麼原因讓人們成為一個又一個黑洞,甘願被世界吞噬。那些卡在胸前、卡在喉嚨的,如果是魚刺,我們還能本能的吐掉,但若是生活卡住,又該從何催吐?

這些介於虛構/非虛構的角色(也許都是教科書會定義的高風險家庭),並非想像中的因經濟困拮或遭逢巨變而行動,行動往往是出自本能對環境的應對。就算生存手段不那麼光彩,炸山、電魚、賭博、走私,還是努力在自我/社會的邊緣掙扎。你說這些人貪嗎?他們當然貪,他們貪求更好的生活,更好的運氣與更好的命運。

好好活著對我們,對角色們來說是個奢侈的願望。我們都只想好好活著,活得像個人,偏偏人生中總是有許多「但是」,生活裡總充滿著種種無以名狀的無力感與卡頓。有人沉溺電子遊藝場舒緩、有人即便集體食物中毒仍持續汲取毒素暫時麻痺自己,這些毒卡在胸口,卡在腸胃,卡在嘴邊,代謝不了也嘔不出口。諷刺的是,當我們因毒而痛苦,同時也享受著毒素蔓延所帶來的歡愉,痛苦與歡愉是並存著

為了活著我們都像一隻隻被魚鉤穿刺、即將作餌的鱉緩緩掙扎,或像困在石滬裡的紅魽,潮退後迷失

我們太正常了,以致能理解得太少

《雪卡毒》除了一瞬間將人為謀生所衍伸的善惡美醜,通通攤在檯面上,另一層面描繪的意象則是遠方。

我想起了電影《大象席地而坐》,胡波的遠方在滿洲里的動物園,而林楷倫的遠方則航向無邊界的海洋。設立遠方,代表著改變、未知與嚮往,先有了邊界,才有無邊的渴望。正因為尚未到達,才有一絲想要抓著前往的希望。在這裡生活的人們,對遠方可以有無盡的想像,他們期待離開混雜魚腥味的現狀,期待遠方所帶來的改變,期待離開後更好的日子到來。

在越黑的地方,越能感受到一絲燭光所帶來的明亮,其實離開的人未必知道自己該去何方,但未動身的仍趨身前往,想去看一看是甚麼在前方。

閱讀一向快速的我,在讀《雪卡毒》的時候時常忍不住暫停,喘息。過度與角色共感,帶入想像中的生命經歷,從字裡行間讀出了淺淺的躁與怨,似乎是一種輕蔑的嘲弄,告訴讀者這世界比我們想像的複雜多了。

曾在某篇鍾孟宏的專訪中讀到這麼一段話:「我們太正常了,以致能理解得太少。」讀著《雪卡毒》中這些混著虛構與非虛構的故事,同樣想像著它們在檯面下天天發生,端看我們有沒有注意到而已。回想過去的新手養魚經驗,魚兒也許曾透露水質異狀之類的端倪,而我卻不自覺,兀自欣賞他們的艷麗擺尾,落入想像的誤區。

就像莫測的外海,再熟悉海象的釣客,也有無獲的一日。我們隨時都在賭著自己有朝能翻身,卻沒人保證鹹魚翻身後,不會只是另一面的鹹魚。

全文經 玉子燒酒螺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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