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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世界》:明明是小紅帽上了大野狼的床,為什麼最後受懲罰的,卻是大野狼?

《童話世界》:明明是小紅帽上了大野狼的床,為什麼最後受懲罰的,卻是大野狼?

童話故事《小紅帽》相關繪畫。繪者:Gustave Doré;年分:約1862年。

《童話世界》是唐福睿以電影《童話.世界》的內容為底所撰寫之著作,它像是一本取錯書名的小說,如果只看書名就開始讀這本書,恐怕會對它有錯誤的想像,讀到一半大概會有「蛤?這到底哪裡像童話了??」之感。相對的,這個書名可說是帶有諷刺的意味,書中角色的遭遇一點都不美好。喔,這樣說不太對,至少在角色活在他人營造,或自己擅自想像的泡泡被戳破之前,他們都覺得自己像活在童話世界中一樣美好。

圍繞兩起性侵案展開的故事

本書以兩起相隔二十年的性侵案為主軸。主角張正熙在20年前曾接手童希真的性侵案,當時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實習律師;20年後的今天,已然老練的張正熙在陰錯陽差下,成為了郭詩羽性侵案的訴訟代理人。兩起案件都是學生被性侵,而性侵的都是同一個人:湯師承。張正熙在20年前,站在湯正熙(被告)的一方,讓湯師承逃過法律制裁;20年後,張正熙站在郭詩羽(原告)的一方,不只要讓湯師承受到制裁,沒有機會再對其他女學生伸出狼爪,更是要彌補20年前傷害到嚴新——一個他有好感的女高中生——的遺憾。

既然是與法律案件有關,書中自然有許多蒐集證據、交叉詰問、對簿公堂、和解、兩造律師的私下協調等環節,牽扯到眾多的法律專有名詞,可以感受到作者唐福睿在法律領域的專業。對於沒有太多法律基礎知識的人(例如我)老實說並不算太好讀,不過就算是沒讀懂那些術語,也不太影響閱讀就是了。當你也覺得讀起來很卡很落落長的時候,暫時略過那些內容也可以的。

何謂正義?何謂真相?

當你看完小說,會覺得這世界真的是沒天理、沒正義可言。性侵人的人,居然不用受到法律制裁?居然可以在法庭上,透過律師把被害人抹成不檢點的蕩婦?居然可以花錢了事?但仔細想想,到底什麼是正義呢?提出告訴的受害者,她說的就一定是事實嗎?走向訴訟後,受害者將自己遭遇的一切全都攤開,然後加害人被判刑就是正義嗎?還是說,走和解這條路,被害人受到的傷害最小才是正義呢?恐怕怎樣都不會有答案,絕對的正義大概也只會出現在童話這種虛構的世界裡。

書中也有對正義、真相進行辯證,也說明了律師的職責並不是什麼伸張正義。杜子甄律師,是張正熙在當實習律師時的主管,她是如此說的:「在法庭上,所謂的事實真相,和公平正義沒有關係,也沒有任何慈悲的成分在裡面。因為經得起檢驗的東西,才有被稱為真相的價值。」正義是主觀的,公平也是主觀的,只有能讓法官採納的「事實」才是客觀的,才是贏得訴訟的關鍵,幫客戶勝訴,這才是律師的職責所在。

書中的戀愛情節

這本書當然也有法律之外的環節,像愛情的比重就蠻大的。有張正熙對嚴新的單戀,你可以看到一個不被愛的男性,在追求女生時心情的大起大落、憤怒、忌妒、無力,甚至出現跟蹤、瘋狂傳訊息的等接近「噁男」的行為。在他確定嚴新並不把他當回事之前,還沉浸在他可能會有機會的童話泡泡之中。

也有湯師承與女學生的「戀愛」。湯師承是被愛的那方,他透過他那張嘴,講述讓人著迷又摸不著頭緒的童話故事。用他那個年紀能為女學生帶來同儕所沒有的成熟、穩重、知識,將童希真、嚴新或其他更多的女學生,帶入一個美好的童話世界中,讓女學生產生和他在談戀愛的錯覺。

#MeToo與非典型受害者

女學生在與湯師承互動時,有人真的感到開心,對那些事情也是自願的。在這種情況下的性行為,往往也讓「性侵」的判定變得模糊,甚至受害者本身也不能百分百確定自己被性侵,這種非典型受害者,在以往根本不敢為自己發聲。

今年#MeToo運動再度席捲臺灣,從政治圈延燒到各界,許多受害人紛紛揭開自己被隱藏的傷疤,將那些過往攤在陽光下。其中不乏許多人質疑,當下明明你情我願、沒有反抗,為什麼都過了這麼久才拿出來講?甚至連被爆料的當事人都很錯愕。書中也有討論到這個問題,而這種事情又很難舉證,若不是透過小說中對湯師承比較詳細的描寫,我們或許也有可能覺得湯師承很無辜?

張正熙在書中也了解到,這些受害者出來發聲,並不一定是真的要從法律上制裁當事人,因為難以舉證,審判又曠日廢時,被害人講述自己的經歷,對自身的心智也是一種折磨。有些人被害者要的其實更簡單,就是要毀掉加害人的名聲,這與法律無關,自然也沒有所謂的無罪推定,因為根本就不走法律程序。身為律師的張正熙一定比我們更清楚,而他也在最後逾越了律師的界線,用他自己的方式,毀掉了湯師承,也毀掉了自己,也沒有救到任何人,讓人不勝唏噓。

高血壓者要注意

總之,這是本沉重的小說,穿插著一點青春戀愛,但更多的是討論權勢性交、法律、正義。看現在的張正熙,試圖透過幫助郭詩羽,來挽救二十年前的遺憾,但實際上他更是想給自己帶來救贖,卻在最後走進無盡深淵。最後要說一下,有些段落真的會看到火氣上來,尤其是在法庭的那幾個場景,有高血壓的各位,要謹慎閱讀,也不要不小心就把書給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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