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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覺,所有人都當女人是傻瓜」—《卡西與他們的瓦斯店》

「她發覺,所有人都當女人是傻瓜」—《卡西與他們的瓦斯店》

Photo by Joshua Newton on Unsplash

蘇蘇從小就發覺一件不尋常的事情:所有人都當女人(特別是妻子)是傻瓜。

每次跟著爸媽去跟朋友吃飯,媽媽都靠在爸爸旁邊默不做聲,只是小小聲的笑著,在爸爸搶著結帳之前,還偷偷檢查他的錢包,塞一點錢進去,連個眼色都不使,就想讓爸爸在朋友面前做好面子。

這讓蘇蘇從小就不喜歡大部分的男性,覺得他們傻,又傻得以為只有自己聰明;但相較之下,她更討厭聰明、卻總是裝傻的人。自己的媽和土豆媽都是這個樣子。

土豆爸酗酒成性,靠土豆媽開麵館營生,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在小小的巷裡,沒什麼能瞞得住鄰居,八卦幾乎都變成一家店面的特色。例如傳香麻醬麵若在非公休日休息,就表示頭家又去賭博了;火車站前的黑白切無預警關門,是因為老闆舉家跑路;冠軍肉羹鬧出家庭革命、乃因肉羹店的小兒子在校區附近開了一間分店,他老媽把本店的鐵門拉下來,破天荒休息了三日,只為在不肖子的店前罵個三天三夜。

至於土豆家的「好味牛肉麵」若沒開門,鐵定是因為前一天又被酗酒的丈夫打了。仔細瞧的話,可以看見闆娘頭上、手臂上淡淡的烏青,愈晚愈是明顯,湯鍋的蒸氣會將皮膚上的粉給抹去,這家店也因而莫名其妙的有生意——人都被打成這樣了,依然是肉麵滑湯頭實在,好吃到能夠讓人忘記料理者是一個遍體鱗傷的人。

燒得一手好菜的人,何以要委身一事無成的男人?蘇蘇無法理解。而視土豆媽為生死之交的媽媽,又為什麼總冷眼旁觀這些事?蘇蘇也沒看懂過。

她就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土豆的時候(雖然土豆顯然忘了,他們彼此的第一次見面不是土豆打工的自助餐館,而是他媽媽的麵店),在一家小小矮矮的麵店,蘇蘇看見他媽忙著燙麵燙青菜,國小二年級的土豆穿著制服跟在旁邊幫忙,當時還是矮冬瓜一個,勤奮地端盤子送菜招呼客人。

媽媽向土豆媽拋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對方也微微一笑,眼神看向旁邊的蘇蘇。蘇蘇後來一直記得那張臉,好幾年以後才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張臉說的彷彿是:「妳配我們家土豆可惜了。」那是一個非常溫暖的微笑,也是蘇蘇第一次覺得,原來有些人明明在笑,卻仍看起來那麼可憐,笑得像自己明明一無所有,也想努力往自己身上掏出點好處給對方。

她不記得那天兩個女人究竟聊了什麼,麵店一直很忙,媽媽趁空檔拿了一只信封給土豆媽。蘇蘇後來才知道,媽媽每個月會固定給土豆媽三千,但是到底為什麼?從沒人告訴她。

沒有找到的真相,就讓謠言有更多空間長大。

有人說蘇蘇爸原本是要娶土豆媽的,結果半路悔婚,一輩子對不起人家;也有人說土豆一家早期的時候有多風光,在蘇蘇一家窮困潦倒的時候投資一筆錢,那瓦斯店才開得起來;有人甚至說蘇蘇爸媽太想要個女兒,奈何前兩胎都是兒子,第三胎下來又是兒子!土豆家則剛好生了女兒,兩家就這樣偷天換日⋯⋯

其實,如果土豆的父母不是早亡,說不定這個婚事還有可能被擋下來,偏偏全死光了,蘇蘇媽於是非得帶著他們倆家過去玩笑似的承諾,再時時刻刻叮嚀著蘇蘇:「土豆的爸爸媽媽對我們有恩,沒有他們沒有今天。」好像在說服一個孩子、逼她吃下她不想吃的東西那樣;爸爸更極端,偶爾還會說:「當初生兒子就沒這個問題了,兩家孩子還可以稱兄道弟,妳偏要生女兒,看看搞成現在這樣。」那是蘇蘇唯一一次,聽到爸爸不滿自己是個女兒。

好在土豆也真沒讓任何人失望,民心瓦斯的成績好到連蘇爸都嚇一跳。蘇爸過世前幾天,說自己常常夢到土豆媽:「我一直感謝你媽,把你留給我們家。」他這樣跟土豆說,說完沒多久就走了。

就這點而言,蘇蘇相當感激土豆,至少讓她爸媽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儘管知道自己不愛土豆,不過她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愛任何人。這不是土豆的錯,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全天下怎麼會有人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呢?

本文摘自南方家園《卡西與他們的瓦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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