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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明瞭我所有虛張聲勢的謊——〈剩下來的人〉

願你明瞭我所有虛張聲勢的謊——〈剩下來的人〉

攝影師:Ivaan Ardiansyah,連結:Pexels

〈剩下來的人〉 

嘿,你知道嗎?
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著別人的眼睛說話了。

與其說我無法直視他人瞳孔,不如說我在迴避吧,像很久沒出門的人,不自覺地伸手遮蔽陽光。除非你能先舉個實例告訴我,有人的眼睛,可以不說真話。
如果你手邊正好有這本黑色的詩集,那你就會看見推薦序裡別人對我的形容:「我是被剩下來的人,度過剩下的一生」。這句話很曼徹斯特,是無法原諒自己的人隻身走在海邊。走著,卻沒有前進。
你心情不好時,會去哪裡呢?
今天的天氣令我想告訴你我的行程,那是住在海邊的人才能擁有的路線。首先,要先去喜歡的麵包店挑選一個甜甜圈,糖粉撒的最平均地那顆,再騎上機車,用恰好適合(悲傷、難過、沮喪、毀滅)的速度往海的方向前去。天空昏沉,烏雲層層相疊,像一直強忍情緒的少年,彷彿雨水要落下,就只差了一次眨眼。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總是不一定的,像海的顏色。有時我坐得很遠,像個冷漠的旁觀者,在漂流木上安靜地咀嚼。有時我會走過石礫鋪疊的灘,坐在浪伸手可及的臨界。
那是一片無時無刻被拉扯的墨藍。

我們是怎麼走到今天這個樣子的?
也許很多人都曾這樣問過自己。
望著無語的天、雨滴下的屋簷、獨身坐進客廳的深夜。無法再和自己聊聊了,要如何才能與已消逝的爭辯?在夜裡面對虛無的破碎,緩緩拼湊成白日的人形,什麼是骨架,什麼是皮囊,掛著的那張臉,已漸漸不再被任何事情牽動。

咧咧嘴笑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虛張聲勢的弧度。

在這本詩集來到這世界之前,我從都市回到了海邊,從一條熙來攘往的街巷裡移居緩慢的小城。不變的日常是沖煮咖啡,一個水泥吧台,幾個木作書櫃,每日在乎的重量僅僅是咖啡豆的克數,旋開咖啡機的閥,散逸的水氣瀰漫像霧,過日子,寫詩,但過日子不容易像詩,很多時刻是看不清的,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別人,我只是在連夕陽都不會造訪的小屋角落,漸漸學會了反覆等待。等待水溫升高、等待浸溼粉末、等待著門被推開。
人們坐在這交換語言,也許只是各懷心事,有人會在喧鬧時拿起書閱讀,有人在安靜時閉上眼。小城的夜總是突然暗去的,然而天色的變換對我已來說沒有太多分別,如果心裡的燈泡壞了,很容易就活在不開燈的房間。

那天有個客人坐在吧台的位置對我說:人生就是不斷地往前走。我擦著杯子想著,也許我們總是在轉彎吧。在某個時間點轉左向右了,才碰在一起,直到下一次轉彎便分開。而分開後,任憑心牆再高,夜像小偷一般爬進心裡讓你明白,原來這就是思念。思念是雲後的月亮。
我想,你會同意的。
有些時候我們就是想見到某一個人,因為想念,所以想見,為了好好站在他面前,我們願意出門、願意搭上車,行一趟遠遠的路。如果那人就在那個定點,就不在乎千山萬水。

這些日子,我日升日落的在這了。無數的影子來回了那扇門,他的,她的,他們的,我的。我想我是明白的。
反覆的等待,總會讓人明白些什麼。

季節裡,信箱裡偶爾會有明信片來到。會從遠方寄來的,都是心裡靠最近的。
我將明信片貼在前方白色的牆面上,讓那些乘著氣流飛行的思念一張一張安穩降落。我開始將詩句製作成明信片,試著說服自己,或許真的有一刻能永遠停留也說不一定。
他也曾在各個地方對你寄出話語,直到再也無處投遞。

再靜寂的風也會吹動水面,我常懷著秘密往海裡潛行。有個聲音對我說,「如果你要往暗裡去,記得帶一些東西回來。」但他忘了要浮出海面,手中得空無一物。我沿著岸邊走長長的路,想著那些失落的,是不是有一天能長成珊瑚。

起霧了,我要走去小酒館,這島上唯一的小酒館。你會一起去嗎?我們可以小酌兩杯。在見底之前,我會暢所欲言,在清空之後,讓我們沉默以對。
真話總裝在脆弱的杯,我已不再讓自己喝醉。

願你明瞭。

►相關書籍:斑馬線文庫《願你明瞭我所有虛張聲勢的謊》,劉定騫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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