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由AarónBlanco Tejedor在Unsplash上拍攝
人無時無刻都在發揮創造力，還記得小時候堆起的第一座沙堡、寫下的第一篇作文、撒的第一個小謊嗎？對我們來說，基於自身需求而進行創造，感覺是一件相當輕鬆又容易的事；但若談到要為他人創造具有長遠價值的東西，卻彷彿是個崇高又遙不可及的任務。
的確，創造新穎且恆久重要的事物，恐怕是我們嘗試過最困難的事情之一。在通往創新的道路上，成功的關鍵與一般的刻板印象迥異：相較於追求個人利益，我們更需要具有關懷的同理心；相較於擁有豐富的經驗，我們更需要懷抱天真的好奇心；相較於具備工程才華，我們更需要培養美學智慧；相較於傲慢自大，我們更需要能夠謙恭自省。
哈佛大學教授-大衛‧艾德華斯(David Edwards)在創意美學課中帶領學生們共同探討如何讓自己成為一個創造者、創造活動對個人而言有什麼樣的意義，以及這樣的行動為何有助於促成一個更符合我們期待的世界，引導學生了解該如何去觀察、去夢想、去行動。
要是沒有想法，該怎麼辦？
幾年前，在哈佛大學春季新學期開始前，大衛‧艾德華斯向四、五十位學生講解「如何創造重要事物」(How to Create Things & Have Them Matter) 這門課的課程綱要與進行方式，大衛向學生分享四個構想，例如：「我們可以用嗅覺進食嗎？」「人們長久以來習慣用刀叉或筷子吃飯，更早期則是用手。假設我們可以在呼吸的同時就把食物送進嘴裡，這對人類的健康和福祉有什麼好處？」諸如此類的構想聽起來或許有點模糊不清，甚至有點古怪，真正目的是要促進學生天馬行空的思考。
這時，坐在第一排的年輕女生舉起手來。她的臉上滿是緊張和憂慮，問到：「假如我沒有任何想法，該怎麼辦？」
一開始，大衛覺得她的問題有點可笑。怎麼可能連一丁點想法也沒有？「我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後突然恍然大悟：是啊！她是哈佛的學生，她無法接受自己有不聰明的想法。如果他在哈佛修課，但想不出好點子、沒辦法得到讓自己滿意的表現，這是多麼令人感到挫敗的事。」
然後，大衛微笑著對她說：「顯然，妳對於『提出自己的想法』這件事，有著比我還高很多的標準。」聽見教授的回答，學生們開懷的笑了。「但我是認真的。除了那些「聰明」的想法之外，誰說妳不能想出一些別人從沒想過的瘋狂點子呢？」
位於西班牙布拉瓦海岸(Costa Brava)玫瑰山麓的鬥牛犬餐廳(El Bulli)，曾連續三年被美食雜誌《Restaurant Magazine》選為全球最佳餐廳，也被稱作「全世界最難預訂的餐廳」餐廳座位僅有50個，每年只在4月至9月營業，而且只供應晚餐，其他歇業的月份，是廚師們用來研發新菜色的時間。據說鬥牛犬餐廳的廚師們，要試驗5000次以上，才能發明出25至50道菜。
Photo Credit: El Bulli
運用行動中的熱情，改變人們的觀點
鬥牛犬餐廳的主廚阿德里亞(Ferran Adrià)曾獲得「世界廚神」的讚譽，他對於家鄉加泰隆尼亞(Catalonia)的飲食文化具有嚴謹獨到的個人詮釋。在阿德里亞之前，所謂「高級料理」指的就是法國人的料理方式。彷彿法國餐桌上的飲食經驗是一回事，而其他的料理方式又是另一回事。法國人為飲食文化創下極高的標準，其他人似乎永遠難以踰越。
Photo Credit: El Bulli
接著，阿德里亞出現了。自1980年代中期後的二十五年間，他徹底改變人們對高級料理的看法、他讓高級料理不再如過去那樣高不可攀，使美食以更為親民的面貌呈現，讓每個人都能大快朵頤、盡情享用。
是什麼讓這位身材短小精悍、起初對廚藝沒有特別喜好的加泰隆尼亞人，成為目光炯炯有神、對凡事充滿好奇與熱情的世界廚神？
創意，就是絕不複製
1987年，阿德里亞來到法國尼斯(Nice)，參加超級名廚馬克西姆(Jacques Maximin)於內格雷斯科酒店(Hotel Negresco)錢特克勒餐廳(Le Chantecler)舉辦的示範教學。馬克西姆是第一個在酒店內獲得米其林兩星的廚師，據說錢特克勒餐廳菜單上的每一道食譜，都是馬克西姆的創意，而且他每年都會更換菜單，這是阿德里亞從沒見過的事。
在馬克西姆示範教學過程中，有人問他：「創意是什麼？」馬克西姆回答：「創意，就是絕不複製。」這句話有如五雷轟頂，喚醒阿德里亞的創造靈魂。
說穿了，阿德里亞過去在鬥牛犬餐廳做的事，其實就是複製。他之所以來到尼斯，原本也只是想帶回更多可複製的食譜而已。然而馬克西姆關於創造的一番話，卻意外解放了阿德里亞。因為對他來說，相較於複製，保持原創性反而是相對容易的事！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從頭學習法式料理，只需要從家鄉汲取靈感即可。這也意味著若想要成為像馬克西姆一樣偉大的廚師，就要重新去發現自己，讓其他文化背景的人也能體驗從未經歷過的加泰隆尼亞飲食之美。
因此，當阿德里亞從尼斯回家鄉之後，他開始重新想像經典的加泰隆尼亞醬汁，大膽採用小龍蝦卵、沙丁魚等過去不會出現在高級料理菜單上的食材，創造全新的美食想像。
接著，阿德里亞及其團隊在1990年代打造出鬥牛犬餐廳傳奇。當他發想新菜色時，他會先產生某個構想，接著對其進行實驗，然後上桌。這個模式多少也反映出人類大腦如何處理感官資料，並產生創造性的反應。
人類創造的動力，根源於大腦複雜精密的獎勵系統，包括釋放多巴胺和體抑素(somatostatin)等神經傳導物質，並收集內外部感官資訊進而活化基底核(basal brain，掌管肌肉運動、平衡，以及呼吸等自主行為)、大腦邊緣系統(limbic system，掌管情緒與記憶)及新皮質(neocortex，掌管高階認知功能)。科學家將這種獎勵系統區分為三個基本功能：渴望(「誘因顯著性」或動機)、連結學習(正增強)，以及喜歡(包括愉悅和狂喜)。這三個獎勵系統的功能，可以幫助創造者在創意型塑的過程中，從概念的發想、堅持到創意真正實現，並提升熱切的好奇心。
渴望、連結學習以及喜歡，是由穿梭在我們神經系統間的訊號所驅動，這些訊號會引導我們思考、決定和行動。在整個創作過程中，這些訊號會彼此疊加，影響大腦複雜的認知和情感功能。它們會激勵我們憑空發想出新點子，並對此進行實驗，然後表達出自己嶄新的想法，亦即哈佛教授大衛‧艾德華斯所謂的「創造者循環」(Creator’s Cycle)：構思、實驗，以及展示。
藉由一次又一次的「創造者循環」體驗，美學創造者從好奇心出發，並在認知與情感層面持續得到增強，同時感受到因創造所帶來的愉悅感。就如同阿德里亞之所以能不斷創新並樂此不疲，就是因為他在鬥牛犬餐廳廚房裡，推動著不斷升溫的「創造者循環」。
阿德里亞成功的秘訣
許多創造者在成名之後會開始變得保守、害怕失敗，享譽國際的名聲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使他們忽略「創造者循環」中最根本的動力來源：個人的內在酬賞。對「創意是永不重複」的承諾，是阿德里亞能夠常保好奇心的重要關鍵；相信自己能夠創造重要事物，是有朝一日實現夢想的前提。隨著時間的流逝，創造出的事物似乎與創造者本人密不可分。有時創造的熱情也可能是盲目的，當一個人以獲取個人利益為目標，只想贏得一場比賽或在爭論中占到上風，因而被框限在僵化的現實利益上，因此什麼也學不到，也不會因此變得更好。
這就是阿德里亞的創造之道。
其他更多關於阿德里亞的小故事，以及哈佛創意美學教授大衛‧艾德華斯介紹不同領域的當代創造者，請參考天下文化《哈佛創意美學課》。
►本文摘自：天下文化《哈佛創意美學課》，大衛‧艾德華斯 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