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Canva圖庫
每一天,都是一場生死之旅:好好探索並面對自己的習性,就能以開放的心面對死亡
我的朋友茱迪絲,三十多歲,已婚,並育有兩個年幼的孩子。當她得知自己患上末期癌症,心都碎了。起初,她經歷了與死亡和解的典型早期階段:否認、憤怒等等。
然後,家人決定搬到科羅拉多州的一個小鎮,靠近茱迪絲長大的地方。他們租了房子,全家和一位好友都抽出時間陪伴她、支持她。
孩子繼續上學,上課之餘,主要關注點是母親,他們自由地談論死亡。幸運的是,茱迪絲有時間逐漸接受自己即將去世的事實。她閱讀了有關中陰教導的書籍,思惟其中的內容, 熟知死亡的各個階段,也培養出死亡發生於每一刻的觀念。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變得越來越快樂。「這真說不出個道理,」她說:「我的小孩在這裡玩耍,而我就是這麼幸福快樂。」
隨著病情惡化,她的肺部開始積水,不得不坐在躺椅上睡覺。一天早晨,她躺在躺椅上,完全放鬆,丈夫和朋友陪在她身邊。突然,她指著自己的嘴。他們問她是否想喝水,她卻搖了搖頭。幾經猜測,她的丈夫說:「妳是在告訴我妳說不了話了嗎?」她點了點頭。然後她指著自己的眼睛。他們又猜了幾次,才意識到她已經看不見了。她的丈夫立即給醫生打電話。但她就躺在那裡,快樂而微笑,非常平靜。
她知道自己正在死去,就這樣離去了。她能夠毫無抗拒地讓無常一步步展開。
在她生病之前,沒人能想像到她會如此平靜地離去──這位火爆、紅髮、說話尖酸的年輕女子,但是,最終她美妙地完成死亡的過程。我也希望那樣死去。
如果你不只陪伴過一個人的死亡,就會知道,人人的結局大不相同。
我親眼見證了有人愉快地離開,沒有任何抗拒,像茱迪絲一樣,順其自然。我也曾陪伴某人抗拒到最後一刻,幾乎尖叫不止,真是一次恐怖的經歷。看到這一切之後,我想:「如果現在我能做點什麼準備,我就要趕緊做。」
我不能確定死後會發生什麼,但我完全確定自己不願死去時好似被人推進黑暗的深淵。因此,多年來我對不可避免的死亡努力修行。輪迴的概念我是有的,別人問我是否相信時,我說我相信, 但喜歡補充一句:「就算事實證明不是真的,我也準備好了。」
▌無法預測的動盪,請當成「一生難遇的機會」
一旦發生突然而震撼的過渡,可能顛覆我們的世界,但任何無所依恃感都沒有比自己生命的終結更強力、更不安了。如果我們立志像茱迪絲一樣平靜面對死亡,大可試著將生命中的其他動盪看成「一生難遇的機會」。
重大的錯置和逆境可揭示我們所有經歷下深層的真相──沒有什麼可靠的東西可以依靠,我們原來以為有一個堅實穩定的現實,不過是一種妄覺。每當泡沫破裂,我們就有機會更加習慣事物的如實本質。如果我們能視為機遇,將可好整以暇面對自己生命的結束, 並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敞開心門。
我們會怎麼活,就會怎麼死。這是中陰教法給我最基本的信息。
我們如何應對當前較小的變化, 預示著我們將如何應對將來的大變化。我們如何看待事物的消解,預示著我們將如何看待死亡時的消解。 但我們不必等巨大的過渡迫使我們去面對無所依恃感。
我們可以當下就開始注意每一天、每一小時的瞬逝本質,思惟阿南渡登所說的:我們不斷經歷結束和開始、結束和開始、一個又一個的具體而微的生命期。
同時,我們也可以處理因無法掌控而帶來的恐懼和焦慮。我們常常寧願沉浸在可掌控和確定性的妄覺中,而不去想:生死終將不可預測。
實際上,我經常問自己:「我們沒有多少控制權,真的是個問題嗎?我們計劃一天要怎麼過,其實日子很少照我們的預期來,有什麼問題?計畫本來就是寫在水上的,有什麼問題?」
當新冠疫情爆發,我本來有整年的計畫,結果,跟數以百萬計的人一樣,所有的計畫如黑板上的字跡頓時被抹去。
▌習慣變化,不再對每項計畫過度堅持
如果我們盡力讓事情自然展開,我想我們會感到驚喜。我們仍照常制定計畫,但對變化敞開心門。結果,我們會逐漸不那麼堅持事情必然如我所料。
有時候我們的慣性仍然誘人,難以相信自然自有編排。這時,我所聽來最好的建議就是:注意我們想操控的傾向,並善待這傾向。
這不同於無意識地想要操控一切,毫不察覺自己正在做什麼,此舉又有多荒謬。而這不過就是看到自己的慣性,卻不批判自己。
這種簡單的自我反思,也會使我們對所有其他渴望掌控的人──意思是,幾乎是地球上的每個人──產生同理心。
生命是無所依恃的,這是基本事實,我們若每天讓自己多習慣一點,在生命盡頭會收到巨大的回報。
儘管生活中一直存在無所依恃感,不知何故,我們仍然無法習慣持續不斷的遷流變化。每一天和每一刻,不確定性一直伴隨我們,我們仍感陌生。
當我們思惟這些教法,並關注我們持續不斷、不可預測的經驗之流,就會開始對事物的放鬆。
如果我們能將這種放鬆帶到臨終,便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做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