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Tobias Tullius；來源：Unsplash
在網路上有言論自由嗎？言論自由的界線應該畫在哪裡？由誰來畫？誰來執行？
網路無國界，那網路上的主權應該由誰掌握？
你曾經有過帳號被封鎖或是貼文被刪除的經驗嗎？我曾經有一次在臉書上發了一張梗圖，就是個搞笑用的梗圖，但那張圖片畫面中有上吊的元素，臉書審查判斷這張圖具有自殺的暗示，內容不符合社群政策所以貼文被刪除，我的帳號也因此被封鎖 30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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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東當時放的迷因「James Franco “First Time?”」；是Netflix影集James Franco中，被做成網路迷因的片段。
在現代這種大社群時代，社群網路佔據我們生活中愈來愈大的比例，想想自己一天會花多少時間滑臉書或 IG？社群帳號被封鎖、內容被刪除，某種程度上就像被禁言了，被人摀住嘴巴不讓你說話。
社群網路在過去十幾年間蓬勃發展，早已成為現代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回頭去觀察這段社群網路的發展史，有個趨勢非常明顯，就是網路的影響力愈來愈大，社群網路的影響力愈來愈深遠，用途愈來愈廣泛。
接著問題就出來了，人類社會在過去從來沒有面對過影響力如此巨大的事物，例如發生於2010年12月的阿拉伯之春，一場經由社群網路串起的革命運動，最終成功讓獨裁者下台；2013年7月台灣的白衫軍運動，乃至於隔年的太陽花學運，初期都少不了社群網路的影響力。後來的研究也發現甚至有國家政府嘗試透過社群網路影響他國選舉，社群網路影響力之巨大，無論是個人或政府，都試圖利用它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問題是：影響力這麼大的社群媒體，該由誰來管理？
《矽谷價值戰》這本書的作者是一位記者，過去這段時間，她就是一直在社群媒體研究這個領域，報導關於跨國界的社群監控與言論自由。
言論自由本身已經是一個具有高難度的議題了，自由的界線在哪裡？仇恨言論也能包含在言論自由的範圍裡嗎？種族歧視？暴力與色情？
一旦面對的是跨國界的言論自由時，這個問題更難了。不同國家、不同文化、不同種族，這之間仇恨與歧視的界線更難拿捏。這都還只討論到界線的制定，也就是立法（制定規則）的部分，還沒討論到執法（執行規則），在跨國界的網路中，要怎麼確實執行？
看書的過程中，我一直冒出這樣的念頭：「這實在太難了」。
作者在書中列舉了非常多的實際案例。例如某國一位社運人士的社群帳號，因為政府施壓而被封鎖；或是在某場戰亂甚至屠殺中，相關資訊都被封鎖，有些好不容易透過社群帳號傳出來的資訊，卻也因為內容審查而被刪除。
言論自由不可能毫無界線，一定有一些規範，不符合規範的內容就會被刪除。由誰來刪除？當然是透過社群媒體內部相關部門來執行，社群媒體去檢視內容，並將不符合規範的內容刪除，保留符合規範的內容，這樣的動作就是內容審查。
上面這樣講起來很簡單，實際上有幾個超級大的難題：
▌網路沒有國界，但使用者有，社群媒體的規範要怎麼跟使用者所在國家的法律相符合？或者換一個問題，社群媒體的規範需要配合使用者所處的國家法律嗎？
▌網路跨越了太多國家種族文化，要怎麼制定出符合所有情境的內容規範？社群媒體本身具有這樣的能力嗎？
▌就算制定了規範，網路使用者這麼多，內容更新的數量這麼龐大又這麼快速的情況之下，社群媒體要怎樣才能有足夠的人力或能力來執行規範？
這實在太難了。
根據一些判例，目前是傾向將社群網路視為一種準公共領域，雖然提供服務的社群媒體公司是私人企業，是以營利為目的的組織，但他們提供的社群網路是一種準公共領域，必須要符合某些公共利益和原則，不能完全憑企業私利來主導。
看到這邊的時候就會冒出一個念頭：為什麼？憑什麼？
如果政府並沒有給予這些私人企業公共補貼或補助，憑什麼要求私人企業要用準公共領域的標準來提供服務？
如果該社群媒體是一間以美國員工為營運主體的公司，要怎麼要求他們能對一場發生在中東的動亂中做出正確的判斷，留下正確的內容，並刪除不適宜的內容？
就是因為做不到，作者也寫出了這幾年來實務上的真實情況。
真實情況絕對不理想，基本上大部分的內容規範都不明確，充滿模糊空間，畢竟要制定出一個符合全世界多個國家多種文化的規範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規範不明確之外，實際執法則大多數都是由程式判定，由演算法和AI來審查，畢竟社群媒體發佈的內容實在太多太快，用人力審查也是不可能的任務。
規範模糊+程式審查，當然充滿誤判。
誤判發生之後，當事人雖然有回報要求重新審查的權利，這時候社群媒體才會將回報的個案安排給專人來處理。但就算是專人處理，規範依然模糊，人力依然不足，於是就會變成靠關係，有關係的人可以被優先處理，沒關係的人沒人理。
這樣的真實情況一點也不美好又充滿問題，但這裡頭有這麼多個不可能的任務，如果公權力不介入，社群媒體就只是間私人企業，它們還能有更好的做法嗎？
很多人攻擊社群媒體的內容規範不透明又模糊，但這也許不是真正的問題，也許真正的問題是做不到，也許根本不可能訂出透明又清楚的內容規範。
也有很多人攻擊社群媒體的內容執法錯誤百出，這依然可能不是真正的問題，也許真正的問題是不可能有正確的執法，根本不可能做到即時又準確的內容審查。
如果公權力介入呢？由國家政府來提供資源協助呢？
這樣會比較合理嗎？這樣不就是讓國家來控制和審查網路了嗎？
關於網路世界的言論自由，作者根據自身多年的經驗和實際觀察，寫出了這些年來的一些大事件與趨勢轉折，拋出了很多問題，但沒有答案，也許也不會有答案，這些問題牽涉的層面都太大了，但又非常確實的跟我們密切相關。
闔上書之後，我在想，每個問題看起來都像是不可能的任務，每種已知的解決方案看起來都充滿限制而不可行，也許我們也該跳脫傳統思維，網路世界的問題應該要用網路的方式才能解決？
►相關書籍：行人出版《矽谷價值戰: 監控資本主義之下言論自由的未來》，吉莉安．C．約克 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