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回想才發現,我不曾有過算命的經驗,一方面是害怕算出來的結果不如我願,另一方面又有一種彷彿被對方看透的羞恥與赤裸感,所以儘管我熱愛抽籤與心理測驗,卻仍舊沒有勇氣接受真人一對一的直接告知我的命運。
不過,讀完韓國巫女洪承喜的《神明正在看著呢》一書後,我倒是很想請她幫我算命。
她在書中介紹韓國薩滿的文化,並分享自己是如何從普通人變成巫女,當然還有替大家解答巫女的生活究竟都在做些什麼,以及真的能立刻看穿對方的心底嗎等疑問,讀起來彷彿與她一同坐在充滿香氣的房間裡,兩人舒適地抱膝長談般愉快。我想這就是她的魔力吧,能自然地散發出一股安心感,讓人願意對她卸下心理的武裝,專注聽她說話。
不僅如此,洪承喜不會以批判的角度去看待每一位客人的命格。許多客人會帶著八字與煩惱來找她,害怕自己的一生是否已經被八字給定型,註定就是與愛人不合,或是無法有一番成就,這應該也是許多算過命的人都曾遇到的經驗吧,「你這個八字剋夫!」、「你們八字不合不能結婚!」等等,聽起來似乎無能為力,只能接受自己的命運早已被安排。
八字並不是禁錮自己人生的咒語
洪承喜對這樣的說法卻不以為然,「巫女是解釋命運的人,不是決定命運的人。」,她在著作裡寫下這個句子,文字簡單卻又有力,像是某種咒語般,輕輕地為無數擔憂命運而夜不成寐的善男信女解開心頭的枷鎖。她認為,八字的解讀並不是只能二分法,合與不合,男人的八字與女人的八字,這世上並沒有那麼絕對的事,全看如何解讀而已。
洪承喜深知言語的力量,也明白身為巫女的責任,她所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會在客人心中掀起一陣波瀾,因此當有客人詢問感情問題時,比起使用「男/女朋友」這類的字眼,她選擇以「戀人」代稱,不因對方的生理性別而做出主觀的判斷,這份小心謹慎的溫柔,無關神力,而是身為「人」所做出的選擇。
當我讀到她對於性別觀念的開放與支持時,忍不住心想「這才是真正的現代巫女啊!」,常聽到坊間一些老師仍將「女人就該溫順,男人就該陽剛」的言論掛在嘴邊,我真的充滿疑惑,也不認為神靈們的心胸會如此狹隘,若是連世上的多元性都無法接受的話,怎麼有辦法去聆聽萬物的聲音呢?
巫女也是勞工,也要有職場保障
現代巫女的生活比我想的還要「現實」的多。洪承喜不僅關注女性議題,她也關心巫女的勞動議題。在大眾看來,巫女似乎不太需要從事體力上的勞動,只要坐著動動口就可以了,但大家卻忽略了巫女的日常練習,也忘記她們時常要接收客人的負面訊息,這也算是一種情緒勞動,一不小心其實也很容易就超時工作,甚至過勞。洪承喜不諱言自己也是在這片土地努力生活的勞動者,這讓我想到第一次看《月薪嬌妻》時的衝擊,當主角一一點出主婦其實也算是一種職業,卻時常被家人以愛的名義進行剝削,這樣的觀點是我以前從未想過的。因此當洪承喜也為職業巫女的職場困境發聲時,我真的忍不住拍手叫好。
除了情緒勞動之外,由於巫女大部分都是一對一師徒式的教育,有些巫女其實在不知不覺中被師父壓榨,幫忙做一些與工作無關的瑣事,就像你在上班時被老闆叫去買便當、幫他洗車一樣,甚至有時還會遭受言語的欺壓。但礙於圈子封閉與單獨教育的關係,許多巫女儘管心裡有些疑惑,依舊只能繼續跟在老師身邊,被迫進行不當的勞動。希望許多在職場中受到不當待遇的人,在看完洪承喜的文章後都能充滿力量,你不是一個人,你有資格爭取自己應有的權利。
學習是力量的來源
洪承喜不停在學習,不因為成為巫女後便認為透視世間的一切,她讀書、關注時事,以感恩謙卑的心吸收新知。她讀女性主義,關心環境議題、勞工議題,她四處交朋友,隨時與世界保持連結,認真生活,好好活用身體每個感官,去發現,去感受,去活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
誰說巫女總是不食人間煙火?洪承喜食,而且還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