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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之於人的重要性，有時等同於性命。在日本動畫《神隱少女》中，千尋的名字被湯婆婆收走之後，代表從今天起她就屬於湯婆婆的人了，必須對她言聽計從；國產鬼片《咒》裡，當名字被佛母得知後，這條命也就算是奉獻給祂了，因此裡頭中邪的人會瘋狂喃喃自語「你叫什麼名字？」。而在陳雪的最新長篇懸疑小說《你不能再死一次》中，也有兩人因為改名換面，而獲得第二人生的機會。
第一個人是周佳君。周佳君因為父親涉嫌殺害她最好的親友丁小泉，無法繼續在故鄉生活，不但被迫改名成「李海燕」，甚至整容，只為了將過去的自己完全抹滅，才得以在一個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的所在重新開始。
李海燕親手殺了「周佳君」，我認為一方面是迫於生存，但另一方面或許也包含贖罪的意味。儘管她內心對父親是否真的是兇手一事抱持著懷疑，但當時還是學生的她，也不得不接受種種與父親有關的證據以及指控，她雖然無力挽回好友丁小泉的死，但藉由讓過去的自己徹底消失，也算是將自己的人生陪著小泉一起下葬。
原以為這齣慘劇從此落幕，怎知十四年後，類似慘案居然再度發生。已成為記者的李海燕明白這是自己正視過去的最佳時機，也是解開內心諸多謎團的機會。在挖掘真相的過程中，李海燕要面對的，不只是過去的自己，還有丁小泉的初戀男友宋東年——也是她過去曾經抱有好感的對象。
感情總是如此奇妙，當人一心投入一段感情時，就很少會注意到原來周遭也有人對自己抱持著相同的情感。李海燕也是，還是「周佳君」的少女時期，她暗自欣賞著宋東年，但同時她也認為，自己跟面容姣好的丁小泉相比，不過是紅花旁邊的綠葉，像她這樣樸素的女孩到處都是，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她。
不過，有一個人卻不這麼想，他是高淵，他跟周佳君一樣，透過改名換面展開截然不同的人生。
高淵是私生子，臉上還有一道明顯的胎記，使得他不管是內心或是外在都無法抬頭挺胸面對人群。他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有在躲在相機後面時，他才能仔仔細細地觀察這個對他充滿惡意的世界，相機是他的眼，相機冰冷，但能看到別人沒見過的風景，甚至看到他人也從未認識過的自己，例如周佳君。
在周佳君的故事裡，高淵的篇幅也許只佔了一句話——在我媽愛吃的豆漿店工讀的男生，但對於高淵來說，周佳君是他人生的連載，他一生只讀她這本書，他反覆回想過去，想把她看透，記得她的一切，最好是能參與其中，成為她生命故事中的重要配角，就算他後來被高家人認祖歸宗而改名換面，邁向全新的人生，只有周佳君是他不願拋棄的過去。
然而許多悲劇，都是從無法得到回應的愛開始的。
在故事的最後，當我看到李海燕——也就是周佳君，得知多起少女的悲劇皆因她而起時，她的自責讓我心疼與憤怒。我明白高淵的破碎，以及渴望被認同的脆弱，但我難以接受只是因周佳君不是他想像中的女孩而由愛生恨，或許是這類的故事太過真實，我們已經從新聞中見證過無數次為此喪命的女性，讓我不願在故事中也看到相同的情節發生。所幸，最終高淵得到他應有的懲罰，但那些未曾做錯事的女孩，卻永遠到不了原先屬於她們的未來。
童年的影響，會對一個人的未來產生多大的改變？
周佳君與高淵的年少時期都發生巨大轉折，雖然兩人同樣改名換面重新開始，但內心的不安與空洞依舊存在。然而不同的是，周佳君選擇成為記者，透過採訪加害者家屬的過程，讓自己找到新的救贖，而高淵卻仍困在過去，甚至毀壞自己與他人的未來。在閱讀的過程中，我有時也會反問自己，是否對於高淵太過苛責，我明明從故事的全貌中看見他的不幸，甚至讀到他的心內話，但對於他「愛不到你就摧毀你」的心態依舊無法認同，這不是愛，只是自我滿足，其實他最愛的都只是那個看似拼命為愛付出的自己。
只要還活著，每個人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是我覺得小說家從《你不能再死一次》的書名就給予的暗示，至於當獲得新生命時，你要掌握未來，還是重蹈覆轍，則端看你的決定了。
►延伸閱讀：微雷）親愛的共犯，我們地獄見
►相關書籍：鏡文學《你不能再死一次》．陳雪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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